回忆与思考——参与和见证我国玻璃钢/复合材料的发展(一)
更新时间:2021-08-18 11:28:27
编辑:陈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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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:本文由中国复合材料工业协会特邀顾问陈博先生所作,记录了其投身我国玻璃钢/复合材料行业近60年不断学习探索与研究的点点滴滴,从中既能反映出老一辈专家为行业发展探求前行的不懈努力,也能反映出我国复合材料行业跨越大半世纪发展的时代缩影。中国复合材料工业协会将分上下两期刊发此文,以飨读者。作者简介:陈博,中国复合材料工业协会特邀顾问,国家级突出贡献专家。1958年毕业于湖北省武昌实验中学,1963年毕业于华中工学院(今之华中科技大学)机械制造工艺及设备专业。主要研究方向:酚醛模塑料及模压、连续成型、缠绕、拉挤、大型网格空间薄膜式雷达罩、PA/PE滚塑。曾任北京251厂(北京玻璃钢研究院)机电设备研究室主任、中国复合材料工业协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。1963年始即从事玻纤复合材料研究及科技普及工作,为建立我国玻璃钢管道与贮罐工业做了开创性的贡献。致力行业技术进步,促进了“七五”以来我国玻璃钢工业的发展。主编有《中国玻璃钢工业大全》《玻璃钢简明技术手册》等。曾获全国科学大会、国防科委、国家重大科技项目等奖。现仍致力研发新型复合材料技术,和相关高校院所企业交流合作。管庄当年是我玻纤、玻钢事业的摇篮;康庄是玻钢研发/生产基地;百万庄是行业管理与服务的所在地。我先后在这三庄都工作过,直接参与和见证了我囯玻璃钢/复合材料的发展。1963年8月24日,我和分配到北京的许多同学在武昌火车站上车,兄弟送行,昔日中学邻班3班的朱元正同学赶到汉口车站送我,至为铭感。次日抵郑州。因发大水灾,火车不通。在郑逆旅三日后,乘“专车”先西行,绕道洛阳、西安、兰州、包头、呼和浩特、大同、张家口,历时五昼夜方到北京。一路上饥餐渴饮,一天吃两顿。时当盛夏,车厢拥挤不堪,酷热难耐。但大家非常团结友爱,分享食物和饮水,情绪都很好,在拥簇的人堆里看书,也转移了对热不可耐的感受,度过难捱的时日。每到站一停,大伙都蜂拥而下放风,找水龙头匆匆洗一下。记得车在华山站停车时,在暮色苍茫中,依稀看到华山雄伟的身影。列车员非常热心,克服重重困难,解决饮水和食物,每当停站便匆匆提壶下车打水——整个是当年良好社会风貌的一个缩影。昔日同车可敬的列车员和窗友们现在何方?直到现在我都十分怀念那难忘的日子。上世纪60年代武汉到北京,最快也得19个钟头,如今乘高铁,最快只需4小时17分,这在过去简直是不可想象的!目下我国正研发低真空管道磁县浮超高速列车,从北京到武汉仅需30分钟,届时又是什么情景?我虽然年迈退休,但现在正参与此项工程的复合材料界的朋友还询我问题,亦感欣慰。与同学从北京站分乘人力三轮车,从北京站到管庄两块钱。那时钱值钱,在武汉大学里伙食费一个月11.5元。在水泥玻璃工业设计院办好报到手续后,我顺便到院里资料室看了一下。资料室一女同志看我个子小,短衣短裤、布鞋,便开玩笑地问道:“你是大学生吗?”我身旁一位广东同学道:“他是我同班的!”资料室那位同志指着书架上的外文杂志一一问道:“这是什么杂志?”我心想这难道还能难得倒我吗!于是一一回答之,到现在还记得其中有一本是俄文的《钢筋与混凝土》。那位女同志笑道:“嗯,还不错!”后来听说这些资料室的女同志都是院里工程师的夫人。少时读史知道,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中,英法联军与驻守八里桥的清军进行了惨烈的战斗。是役,清军虽然英勇,但战法、火器远逊外人,结果惨败,被迫议和,分别与英法签订了《北京条约》。沙皇俄国也乘机掠我库页岛、海参崴等大片领土。我一直想到八里桥看一看。管庄到通县八里桥不远。头一次从管庄步行到八里桥头附近时,见到一木牌,上有“外国人未经许可不得超越”几个大字,欣慰感、自豪感油然而生。联想旧社会上海一公园门前竖有“华人与狗不得入内”的牌子,深感中国人真是站起来了!我被分配到玻璃工业设计院新材料室,该室当时承担为国防军工配套的玻璃钢(现通称“复合材料”)研究与设计项目。后来院里一位老同志告诉我,你们就是以“两弹一机”需要,从学校挑来的。在院里忙设计,还经常下现场。记得当初搞过“捷克式拉丝机及络纱机修改”、为布带缠绕机设计“乱扣盘”。独自完成“验布机”设计,电气配套是沈阳人、有丰富经验的张明峻同志。1964、1965两年,我主要在常州二五三厂,在现场从事科研、设计、生产。研发单丝及乱丝玻纤酚醛树脂模塑料(学习苏联ΑΓ—4)工艺及生产线,1978年获全国科学大会奖。其产品当年用于多模压制砲弹引信体,发站常州、到站昆明,支持抗美援越。20世纪70年代,越国防部长武元甲大将还访问过二五三厂。此模塑料生产技术流传到江苏一些民营企业,对发展乡镇企业起到一定作用。湖南株洲也搞过。1965年下半年到1966年上半年,我收集、翻译国外连续板材生产技术资料,由玻设院打印组出版。为后来设计我国第一条波形瓦生产线作参考,一部份后来被选作为全国高校玻璃钢专业的教材,现在教材上还有。1966年下半年,我和原新材料室部分人员被调到二五一厂(北京玻璃钢研究院)。此时起仍然留在管庄,与原新材料室刘南、邓向义、张明峻、王品章、廖凯、吕莉莉、朱培等同志及来自七机部(现航天部)43所的同志们从事三线256项目设计。设计组组长是建材研究院林希祥主任,副组长是哈尔滨玻璃钢研究所的郭遇昌所长和七机部43所郭玉璞同志;总工是建材院吴德茂同志和七机部43所胡模同志(郑州纺织机械厂原总工)。领导抓的紧、总工得力,大伙相处甚得,可谓相得益彰。工作十分紧张,通宵达旦加班,进展较快。发现个别同志图面质量太差,基本素质不行。这种人文化大革命倒成了动力,整人有一套。今日251,难忘广大同志们对我,的支持和帮助,那奋斗的年代。在251原一室西头楼上合影,自右至左,前排:曹伟、王关鑫、夏明锷,1970年,251承担了研发与批量生产15立升高压气瓶的任务,由我担任15立升气瓶专用纤维缠绕机的主要设计员。当时国内第一代缠绕机是链条丝杠式的,链传动完成螺旋(纵向)缠绕;丝杠传动完成环向缠绕。在实际生产中由环向换纵向时,常因工人忘记将螺母打开而发生事故。为此我曾搞了个小革新,在老的卧式缠绕机上加装了一电气互锁装置,可避免事故。能否摈弃价高的丝杠,直接由链传动实现纵向环向两种缠绕方式呢?几经思考、“奋战”一个多礼拜即拿出命名A15的15立升气瓶缠绕机总图、部件图、零件图全部图纸。图纸送到机加车间制造加工过程顺利,机器试车运转正常。投入生产后,问题暴露出来了。一般在缠绕过程中容易出问题的纵向很顺利,而从无问题的环向却出问题了。气瓶中段排纱规整,两端排纱则出现堆积。导致工人操作时两端都要将气瓶反转退纱,影响生产率与外观。操作该机的小黎说真服了,至今音犹在耳。我一想(还不用冥思苦想),问题出在我设计变速箱传动系统时,将环向换向安在蜗杆传动之前。蜗杆蜗轮间间隙较大,环向换向手柄换向操作后,蜗轮反应迟缓,致使链条反向移动滞后、即小车反向滞后,而气瓶仍在旋转,以致两端排纱出现堆积。思之,还是过于自信,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。过于自信就是愚蠢!忘记了毛主席所教导的话:“我们需要的是热烈而镇定的情绪,紧张而有秩序的工作。”上世纪70年代,251大量生产高压气瓶,气瓶螺纹接口当时成为瓶颈,一台车床一班才加工6只。我和师傅一起搞革新。首先,采用电动机到主轴间以往返三档三角皮带降速,具体采用轴套传动结构。在溜板上去方刀架、装一小电动机与一轴承座;轴承座上轴一端通过三角皮带轮由小电机驱动;轴另一端固定一硬质合金刀头。刀头以3000rpm高速旋转,主轴以12rpm反转。生产开始时,选定螺距,一次将刀头调到螺纹深度。金属切屑一般是带状的,而飞刀挑扣的切屑却是米状的。为此,我们将空压机接一橡胶管,将之在车削处对着床头主轴孔。米状切屑从主轴孔吹出,地下放一容器盛之。革新后6小时加工100多只!其实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技术,前苏联“红色无产者工厂”的技术,不是什么新东西,我从书上看到的。这也说明学习国外技术的必要、信息的重要。当年在251厂一室研制与生产的军用/民用玻璃钢压力气瓶1974到1979年,为研发适于球型或粗短压力容器的行星式纤维缠绕机,遂自报课题,以LPG与某型号点火器为对象,先后设计了X1和X2两台机器。鉴于设计采用了差动机构,我曾专门携方案赴生产滚齿机的重庆机床厂征求意见。X1的特点是产品两端支承,为让纱朿一一缠上而有一弓形支承之附加转动。 X2设计主轴是悬臂的,可公转与自转,藉平台摆动调节缠绕角,绕丝头固定。环向缠绕参考了一力学试验机传动结构—丝杠旋转,驱动固定于螺母上的主轴支座移动,即产品自身平动同时旋转,实现环向缠绕。变速箱特点是垂直轴三轴同心、轴套轴,采用行星差动原理;采用公用齿轮以简化传动系统;选用了国产牙嵌式电磁离合器实现环向缠绕的左右换向。驱动选用了0-1200rpm之电磁调速电动机。X2传动系统选入了1994年版之高校复合材料专业教材。当年哈工大一博士生要缠小缠绕角的美国标准容器,当地缠不了,求助于我。我从局里回到251,一气成功缠了12个。后来该生当了南航材料学院院长、党委书记,为航空与国院作出不少贡献,今年也到退休之年了,还在从事项目,时空之变化,真是弹指一挥间啊!为黑龙江省林业局研发成功森林灭火瓶,在加格达奇使用。该局二人涨一级工资,具体研究工作都是我们做的。光明日报与日本刊物《高分子加工》作了报道。
(待续)